口述:红粉笔2011年吉林站志愿者巴钰程
整理:谭立立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红粉笔乡村素质教育活动,确切地说,是我第一次参加比较大型的公益活动。我见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为之感怀,也为之动容。
在这些人之中,初家坨子小学的邬云玲老师想必是我印象最深的一位。说不上因为她有多动人的事迹,也说不上她有多曲折的经历,她不过是辛勤耕耘在乡村小学的一名普通教师,普通到,如果你在北京看到她,你甚至投以一种对待外地人的那种眼光。
我说这些东西,也许不仅是因为她打动我,更是因为那些默默耕耘于乡村小学的乡村教师感动了我。不由自主地,我会回忆起她来,希望每个人,能够给她一点掌声,这在她过去工作的三十年里,也许已是莫大的荣耀。
是老师,更是“学生”
我刚到吉林初家坨子小学时,第一眼看到邬老师,便就被她布满皱纹且深陷的眼窝以及满是老茧的粗糙双手所震撼。邬老师是初家坨子村本地人,自高中毕业起就在这所学校任教至今,亲眼见证了这里几代孩子的成长,可以说是在这所学校最有资历的老师了。
我问她,我们的红粉笔支教活动怎么样。她说,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看到外面来这里支教的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丰富的教学课程。
我明显地感到,她的话里充满了感慨。
她在得知“红粉笔”会给学生带来科学、美术、英语等课程之后,她坚持要每节都随课听讲,和她带的班在一起,每节都可以看到邬老师站在学生后面,仔细的聆听课程,看上去如“学生”一般。
“这些内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都没有给学生带来这么有趣,这么活跃的课程”。说着,她忽然有些黯然,“我只有高中文化程度,而且当时的学习也没有现在这么多内容,无论是知识量还是教学水平都不足。”
对科学课,她尤其很关注。每天都会仔细的摆弄志愿者们带来的科学课教具,像志愿者询问如何来使用,能够收到什么样的结论等等问题,上课之前,她会主动去摆放教具,对科学充满了好奇和思索。我们离开时,将这些教具送给了学校时,她无比高兴地说:“我一定会学着给学生们上科学课”。
关爱,不仅在课堂
听别的老师说,邬老师关心学生在学校是出了名的。由于年龄较大,学校体谅她,今年安排带的是学前班。但这个班很特殊,学生都是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孩子由于家庭的问题,无法正常升入一年级;有的孩子由于智力的因素,也要在学前班先启蒙;有的孩子则是有心理问题。
有位自闭学生叫王佳爽。在和学校老师们的聊天中,我了解到,王佳爽的家庭背景复杂,她的母亲由于没有考上大学而精神失常,父亲也有心理疾病。孩子在这样的家庭中成长,心理成长很不健康。她很少讲话,衣服也常常没有人洗,由于过度自闭,她常常连想尿尿也不敢说出来,一节课下来常会尿裤子。
已经八岁了,王佳爽依然没有应届升学。邬老师对她倾入大量的心血,在学习上,常常会耐心的一笔一划教她写字,单独辅导她学习。由于王佳爽常常尿裤子,冬天天冷,孩子穿着尿了的裤子瑟瑟发抖,邬老师总是亲自去把她从教室带到办公室来烤火,让她短暂暖和一下,然后亲自再将她送到回去的车上,悉心的全程照顾她。王佳爽几乎不与别的孩子说话,但她会和邬老师交流,向邬老师倾诉自己的喜怒哀乐。王佳爽的衣服常常没有人洗,邬老师多次帮助她,并教会了她如何自己去洗。
“这里的孩子不比城市里的孩子,家长能够有精力和知识去教育,我们就要在这里承担起为他们教育好子女的责任。”邬老师告诉我。
那一年,三点耕作土地,七点耕耘讲台
自高中毕业,她就开始做这所乡村小学的老师,那时候学校的学生很少,老师就更少了,繁重的教学任务压在了邬老师等屈指可数的几位老师身上,他们常常要同时给学生上语文、数学等多门课程,常常是一节接着一节,讲台上一呆就是一天。
在支教的后几天,我经常到办公室和她聊天,听她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结婚以后,公社分配了地,由于乡村老师的工作非常低,他们两口子还要兼种一块地,以此来弥补家用。在那段最忙碌的时期,常常要早上三点多天不亮就爬起来上地去,到田间耕作,然后在上课之前赶到学校,吃几块馒头,就投入到了紧张的教学中。学生下午放学后,常常还要乘着天亮再去田里,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家。晚上仍然继续为学生们批改作业、为第二天备课。有了孩子后,生活压力显得更加沉重,除了生活压力、教学工作,还要担负起养育子女的责任。这样边上课、边种田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
我无意中看到,邬老师满是老茧的双手。这是我第二次注意到了,仿佛,这就是责任、辛劳和岁月给她的印章。
尽管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如此繁重,但邬老师却没有因此而在教学上松懈,这些年里,和自己的先生宋老师一起,撰写了多篇关于乡村教育的文章,发表在了省级、市级刊物上,分享农村教育心得,呼唤社会对乡村教育的关切。邬老师认为为人师者,尤其是小学教师,一定要全方位的关怀学生,对待教学一丝不苟。走近邬老师的办公桌,堆满了悉心为学生批改的作业,上面的朱批仔细而又工整,凝结的是对学生一份负责任的态度。
她还有梦想,其实很简单
邬老师告诉我,由于学校偏远,经济比较落后,所以校舍多年失修,操场依然是泥土地,甚至没有多余的资金修建校园围墙。夏天下过雨后,操场会变得泥泞不堪,学生都无法出去活动,走路都困难,只能在教室呆着;冬天的时候天很冷,但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修锅炉暖器,只能烧个炉子,而且为了省煤,每天只能分给各班有限的量,学生只能省着烧,孩子们的冬天不好过,曾有学生的手甚至都冻烂了。
讲到这里,邬老师激动起来。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关注他们,能够有足够的资金来给他们建设学校,让孩子们能够在夏天能够自由活动,在冬天躲避风寒。当我们向当地的孩子们问起时,他们的回答也是:“能够在篮球场打球”、“换个不摇晃的桌子”
邬老师告诉我,她其实也有一个梦想,就是她一直憧憬着,学校能够有完善的校舍。此刻,她仿佛一个跟大人要玩具的孩子。
我走的时候,她向我招手告别。在车上,我眼前和脑中不断浮现着与她相处的短暂时光,她那些每日重复的简单场景,周而复始的平凡故事,串起了一幅30年从未间断的画面。从花朵一样的年纪开始,她为这个乡村小学和一届届的学生付出了三十年,默默走过了生命中最光彩的年华。仿佛东北田野上的丁香花一般,尽管每年重复着开花结果,春华秋实,却总是清香四溢,芳华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