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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尤祥能 文/图
近日,记者到昆明市东川区荣森种猪试验场了解到,这个小小的民营养猪企业,积极参与保护濒临灭绝的国家禽畜遗传资源撒坝猪,但该企业所保护的100多头撒坝猪却先后饥寒成殇,出现“大猪吃小猪”的惨剧,是什么原因所致?
困惑
当记者走进昆明市东川区荣森种猪试验场时,只见10头已死亡的黑毛猪静静地躺在地上,3名饲养员正在旁边长吁短叹:“死得太可惜了!看来张荣魁多年为保护国家禽畜遗传资源撒坝猪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了!”
试验场的创办人张荣魁,一位身心疲惫的中年男子正低着头,站在一口摆放着连毛带骨猪肉的大锅前默默无语。他沮丧地告诉记者,我多年养猪盈利100多万元后,正准备到昆明买车购房时,云南农业大学有关专家却问我:“撒坝猪这一国家禽畜遗传资源快要灭绝了,不知你们东川区偏僻的山村还有没有?”当时,我心里倍感困惑:是继续饲养国外PIC配套系猪,还是保护不可再生的国家禽畜遗传资源撒坝猪?我在饲养国外配套系猪期间也发现,国外配套系猪是利用中国的猪种配套杂交而成,不但价格昂贵,而且还受知识产权等制约。在云南农业大学教授连林生的鼓励和支持下,我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用于组建撒坝猪遗传资源种群上。
2006年12月,张荣魁到东川区法者乡蚂蝗箐村进行种猪调查时,发现一户苗族村民家中饲养着一头约3公斤重的麂子毛小公猪,便问那家的主妇这头猪要卖多少钱,她回答:“这是养着给儿子明年结婚用的,给多少钱都不卖。”极力劝说后,张荣魁花4000元钱抱回了这头小猪。他说,“如果当时我不买回来,这种毛色的猪可能就绝迹了。”为了尽快寻觅到更多的撒坝猪,张荣魁只要听说哪里有撒坝猪,无论路途有多遥远,天气有多恶劣,都会立即前往,生怕农户把它阉割了。2007年1月,他听说禄劝县轿子雪山脚下的大小横山有撒坝猪,就立即驱车前去。当时,正值大雪封山,而养猪人家住在不通路的九龙村,他穿过一片原始森林时迷了路,差点冻死在深山老林,但他硬是步行9小时,买回了猪仔。
张荣魁指着一头黑毛猪说,“这头小体型撒坝公猪买得最贵,我花了将近1万元钱,才将它从禄劝县的一个彝族村寨买回来。”
据调查,张荣魁在寻找撒坝猪遗传资源种群上,用了1年多时间,先后跑了3万多公里,花167万元请人背马驮,买回了1000多头撒坝猪。专家根据外部特征确定168头,后通过DNA检测,纯种的仅有65头。他经过几年的精心培育,现已把撒坝猪繁衍到近千头。
但因为保种经费捉襟见肘,饲料严重匮乏,猪场已有100多头撒坝猪饥寒成殇,现他又陷入了“是保还是不保”的困惑之中。
无奈
在猪场的猪舍里,记者听到大大小小的猪被饿得撕肝裂肺地嚎叫,看到了一头头猪瘦得皮包骨头,有的因营养不良已站立不稳。饲养员修剪一些树枝和捧一些沙石扔进去,瞬间就被吃个精光。
为了“死保”撒坝猪遗传资源中最优良的原始种群,张荣魁除了压缩种猪的饲料供应外,只能选择让12个血缘中数量最多的黑毛种猪逐渐饿死,然后把已饿死的猪煮熟,当作饲料喂养优良种猪。这个坚强的汉子泪流满面地说:“我把这群猪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每宰杀一头,我的心都在流血。”
2006年,撒坝猪被列入《国家级畜禽遗传资源保护名录》后,在各级政府及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云南省昆明市东川区撒坝猪遗传资源保护场建设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被列为“2007年国家发改委和农业部生猪良种繁育体系建设项目”,并得到了农业部的立项支持。尽管如此,张荣魁为什么还会让自己辛辛苦苦培育起来的国家禽畜遗传资源撒坝猪饿死呢?
据了解,因为这些猪每天需正常消耗饲料2.5吨,而现在每头猪日采食量仅0.5公斤,只能达到20%的正常进食量,让猪饿死是不得已之选择。张荣魁坦言,几年艰辛守望过程中,他慢慢感受到国家禽畜遗传资源保护的不容易:从2005年开始,他已经投入数百万元,政府也给了上百万元,可仍然不能满足撒坝猪物种保护工作的需要。
一位饲养员说,“张荣魁把撒坝猪看得比他家人还重要!他已先后向亲朋好友多方借款100多万元,但因猪多料少,还是难以支撑。去年3月,他卖掉了猪场用来接送专家的轿车,家里的住房也作价8万元抵押出去,甚至把筹集给他母亲和女儿的2.5万元治病钱也用来购买饲料。”还有一位饲养员说,“他年近八旬的母亲失去安身之所后,就只好跟他同吃同住在种猪试验场,生病也没钱去医治。被他执著的精神所感动,我们几个工作人员除把家中仅有的积蓄拿出来支持他外,还不计报酬地工作,陪他一起守望着这群撒坝猪。”
期盼
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为了濒临灭绝的国家禽畜遗传资源撒坝猪保护,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债台高筑。亲朋好友规劝他:“保护国家畜禽遗传资源是政府的事,你为什么要干这种傻事呢?”“一个企业负责人,若要重视自己的人生价值,就应该给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否则,赚钱干什么?”张荣魁斩钉截铁地说,“我保护的12个血缘撒坝猪,其中有6个火毛血缘属于世界独占性资源,非常宝贵。”
张荣魁保护的撒坝猪遗传资源真的有那么宝贵?国家畜禽遗传资源委员会有关专家进行实地考察,并查阅保种单位的保种记录、系谱档案和农业部种猪质量监督检验测试中心的测定报告后认为,东川区原始撒坝猪保种群数量大、品种特征典型、类型血缘广泛、多样性丰富,是难得的“国宝”。专家们还对张荣魁介入猪种遗传资源保护的精神给予高度评价:“很有眼光,为保护我国禽畜遗传资源作出了贡献。”
他说,“云南农业大学已经对该种猪试验场保护的撒坝猪做了微卫星DNA标记检测。前不久,中国科学院的几名博士也到该种猪试验场采集了火毛撒坝猪标本和血样,用于‘十二五’规划重大科研课题。如果这些原始的遗传资源灭绝了,地球上就消失了一个不可再生的生物多样性资源。”
现在,为保护国家禽畜遗传资源已走到穷途末路的他说,“我饲养的撒坝猪种群中,最珍贵的是火毛系列的种猪,其中紫火、血火、白火、黑火、麂子火最为稀少,潜藏的经济价值、科研价值、社会价值和文化价值等都是不可估量的。为了不让这几个火毛系列的撒坝猪面临绝迹风险,我期盼政府特别是有关部门帮我缓解燃眉之急。保种虽然投资大、见效慢,但只要哪家有实力的养猪企业愿意投资,走上保护与开发之路后,商业前景也非常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