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家如一家，十年团圆饭
除夕夜，记者踏入南京景明佳园拾景苑2幢201室，伟助家的门大开着，和着阵阵菜香一起飘出的是一片欢声笑语。看到记者到来，5户人家10多口人参差不齐地说着“新年好”。饭桌上有广妹家带来的香肠、猪耳朵和盐水虾，民浮家带来的蒜苗炒猪肚，农阳家的清炒芦蒿，邻居送的素什锦……共7个冷盘，5个热菜，电饭煲里还有广发家的鸡汤。
这5户人家2003年9月29日这天全部从南京市儿童福利院搬迁而来，而且住在同一单元楼。今年除夕是他们共同度过的第10个除夕夜。每年的除夕团圆宴，他们都带着菜聚集到伟助家。“这么多菜，一家子承担不起。吃不完的菜，年初一就端到3楼的民浮家，再聚。”拄着单拐的伟助解释道。腊月二十六，农阳和民浮各开着一辆残疾人车，带着伟助、广妹，去南京众彩批发市场淘便宜的蔬菜，鱼、肉是早在年节涨价前就买好了，各家平均花费50元左右。
加上记者，10个大人把桌子围得满满当当，3个孩子只能端着饭碗坐在卧室的床上，边吃边看电视，大人不时喊过来给夹点菜。农阳的妻子在湖南老家养病，已经几年没有回来了。
身为楼长的农阳，自发承担起了主人的角色。“我们7个人，民浮和治晨是一家子，广发、钱红玉一家子，加上大姐伟助、二姐广妹，都是福利院出来的。”农阳向记者一一介绍。他们的名字都是福利院起的，年龄也是福利院估算出来的。如今年龄最大的是伟助，50岁；最小的是农阳，37岁。7人中6人肢残，治晨患的是侏儒症。另外，伟助和广妹的丈夫、农阳的妻子，都来自农村。
治晨虽然个头矮，但嗓门不小。半杯白酒下肚后，自编自演唱起了歌。“我的妈妈哟，我多想你，想趴到你怀里……”大家一起笑起来，说，这歌是“农阳唱过的”，农阳赶紧分辩自己不是这样唱的。大家七嘴八舌揭他的底，说农阳只要酒喝得差不多，年年都会开个人演唱会。
治晨说：“我感谢她扔了我，要不她也养不活我，我也长不大。”哽咽声中，她举起酒杯，祝福大家“下辈子，我们也相亲相爱”。看治晨还有表演下去的欲望，伟助夹起一只虾子堵住她的嘴。
每年，他们的话题都大同小异，其中一项是商量明年除夕到哪家过。结果，记者听到，明年还是来伟助家。治晨解释：“除夕在伟助家，明天去我家，后天去广妹家……一家一天，年年如此。”“那你们还商量什么呢？”记者问道。正在吃饭的三个孩子听到这话也大笑起来。伟助指着客厅呈L形摆放的两张小床说，“一张是老伴的，一张是大儿子的，卧室里的一张大床是我和小儿子的。”小儿子是指她帮广妹家带大的儿子。
“有的亲兄弟姐妹不见得就比我们处得好，我煮饭煮少了，我就喊一声，哪家饭煮的多，给我一碗。遇到合口的菜，我就夹点走。”农阳说道。
“刘记者，来，喝‘茅台’。超市开业搞活动我去买的，9块9一瓶，买了一箱子。”拄着拐杖站起来的农阳说得很豪气，酒瓶上写着“贵州茅台镇贵宾特制酒”。“他以前买的都是买一送一的，平均每瓶四五块钱。”看着兄弟姐妹揭他的底，农阳毫不犹豫还击：“10年前的今天，还是这张桌子，青菜烧肉，大蒜炒干子，土豆丝，邻居给了点咸肉，凑足四个菜，没有酒，骨头萝卜汤当酒。大过年的当时谁没掉眼泪？治晨哭得最凶。”
伟助告诉记者：“福利院说，我们都成家了，应该过自己的日子，政府分给我们这一家一套产权房，都是装修好的。怕我们孤单，房子也分到了一起，从201室排到601室。空调、电视、桌子都是福利院送的。福利院喊了辆车，一家一趟，农阳家是最后一个搬的。”“我们是南京市福利院的残疾家庭里首批拥有产权房的。”民浮抿了口酒说道。
“不是因为菜不好，而是大家心里都没底，都很害怕。”担心记者误会，紧挨着记者坐的伟助赶紧解释。原来，2003年搬来后的半个多月内，从景明佳园到福利院的路上，仍能不时看到他们的身影。不是去玩耍，而是去洗衣服、去吃饭。民浮说：“福利院吃的是大锅饭，衣服集体洗，现在的孩子即使不会做饭洗衣，但也见过父母怎么做的，我们见都没见过。倒上冷水，扔上面条，盖上锅盖，这就是煮面条，结果成了面疙瘩。”
边吃边聊，各人端起身边的盘子不时让够不着的人扒拉点菜。记者看他们吃菜的劲头，估计饭是省下了，一问，果然如此。“2003年过年，我只有5元钱办年货，想多吃两口都不好意思。现在放开肚子吃，也吃不完。2004年，我们就都享受低保。社区主动帮我们办理的，我们在福利院长大，哪里知道有低保这回事。”广妹告诉记者。后来，一年比一年好。“低保费正常发，然后每人650元，我们家两口人就是1100元，这是国家给的红包。每人还有150元的物价补贴。看我女儿身上穿的，香港买的羽绒服，1600多元，鞋子、裤子都是崭新的，全是帮扶对象送来的。”这个年，农阳过得心满意足。
吃了一会后，农阳和女儿先告辞。“我去5幢照顾一个90多岁的爷爷，他无儿无女。”拿起拐杖的农阳，回头向记者补充道：“这边是我的兄弟姐妹，如今我又找了个爷爷，3个多月了，他就是我亲爷爷。”农阳照顾老人一日三餐、洗衣、打扫卫生，不收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