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世界有一个常用的俚语叫“墨菲定律”，这个俚语有些来历。美国爱德华兹空军基地有一位工程师名叫墨菲。1949年，他和他的上司斯塔普少校，在一次火箭减速超重试验中，因仪器失灵发生了事故。墨菲发现，测量仪表被一个技术人员装反了。由此，他得出的教训是：如果做某项工作有多种方法，而其中有一种方法将导致事故，那么一定有人会按这种方法去做。换句话说，“墨菲定律”要表达的是：事情如果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有可能会发生。事实上，这是概率在起作用，灾祸发生的概率虽然很小，但累积到一定程度，也会从最薄弱环节爆发并且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稍远的例子包括英国石油公司的石油泄漏事件，据来自《纽约时报》5月27日的报道《BP在爆炸之前采用更冒险的方法去密封油管》和CNN的相关报道，在钻井平台爆炸之前的几天，英国石油公司已经调查得知油管出了问题，但他们没有通盘考虑深远的环境后果，采取其它更为有效但更为费钱的解决方式，而是采用了一种节省成本但十分冒险的方式，寄希望这种方式能够解决问题。很不幸的是，用来密封的环形防护滑落深海，并最终导致4月20日的大爆炸，当时就死了11人。

　　作者：范长煜

　　近在眼前的例子则是湖南省金浩茶油的“致癌门”事件。事后查明该公司2009年12月3日至2010年3月17日的产品共有9个批次不合格，致癌物苯并芘含量超过国家标准限定值最高上限10微克/千克，达到60微克/千克。根据金浩公司的自查报告得出的原因，问题主要出在茶油提取的浸出环节，传统榨出工艺则不存在危险性。湖南一位农业专家表示，茶油提取在湖南已是多年技艺，反复高温加热、烘烤、蒸炒茶饼容易产生苯并芘是常识，企业一般也都会通过进一步精炼工艺和添加活性炭等方式来降低苯并芘的含量。但并非每一个企业的生产过程都能如此严格。然而事情并不止于此，在发现问题产品后，金浩公司企图隐瞒事实，导致几十吨的致癌问题油流通于市场上长达半年之久。

　　我们不禁要问：难道企业在潜意识里就希望如此吗，他们的血管中流淌着的血液天生就带着不道德的因子吗？假如答案是否定的话，企业应该怎么办，如何在社会行动中负起应有的责任呢？

　　我们正处于一个存在大量风险的社会之中。德国社会学家乌尔里希·贝克(Ulrich Beck)对风险社会做了如下陈述：“人类历史上各个时期的各种社会形态从一定意义上说都是一种风险社会，因为所有有主体意识的生命都能够意识到死亡的危险。的确，风险是与人类共存的，但只是在近代之后随着人类成为风险的主要生产者，风险的结构和特征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产生了现代意义的‘风险’并出现了现代意义上的‘风险社会’雏形。”

　　产生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墨菲定律”是对这种“风险社会”的经典概括。它包含了两个方面，一是易出错的事，二是易犯错的人。于前者，我们可以发现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当代社会的很多风险主要来自科学技术的应用，而且这些风险呈现出区域性乃至全球性和结构性的特点，例如，切尔诺贝利核事故、温室效应、臭氧层空洞之类的环境危机等。于后者，随着人类活动频率的增多、活动范围的扩大，其决策和行动对自然和人类社会本身的影响力也大大增强。人们对客观风险因素发生的估计不足，而以往的人类文明中的道德和习俗等规范已经难以支撑或者不再适用于今天的实践，这导致了人们在行动中出现了大量的决策失误。

　　毋庸置疑，企业是现代社会活动的主体，仅从科技领域便可窥其一斑。2010年9月19日中国科学技术部发展计划司发布的《科技统计报告》中显示，2009年企业共登记科技成果14345项，在科技成果完成单位总数中占37.1%，比居第二位的大专院校多出15%。这表明不仅在技术应用上，在技术生产上企业也已成为领先主体。由此，各种新型的科学技术从实验室走向市场的同时，如何管理和防范其中的风险，企业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与传统物理榨出工艺相比，新化学浸出法虽然大大提高了油脂的提取率，但在生产环节中已经埋下了产生致癌物苯并芘的风险。诚然，金浩公司寻求技术创新的动机值得肯定。并且就笔者的了解，新的无性系油茶栽培技术的应用，以及其在完善产业链上所做的努力，既解决了中国南方山区许多荒山的利用和农民的就业问题，又使得油茶籽油这种有2000多年食用历史且具有浓郁中国特色的木本食用植物油得到生产开发，有益于广大消费者。但是，不论科技多发达，只要隐含着风险因素，那么事故都有可能发生。

　　在面对那些发生概率小但后果严重，并且是可以影响到几乎每一个人，甚至人类整体存在的现代风险中，企业作为化解现代风险，发展新的机制的核心主体，应该如何作为呢？

　　我们知道二战末期，爱因斯坦得知纳粹的核研究只限于实验室阶段而没有武器制造计划后，就马上向白宫提出不必要再使用核武器，随即美国7名著名科学家也起草了请愿书，认为使用核弹会带来严重的道德问题，在世界上也将开创毁灭性攻击的先例并引发核竞赛。爱因斯坦和着7名科学家以他们掌握的信息对事件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做出估计后，在思想上和行动上承担了他们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警示人们核战争的极端危险性，让后世的人们都参与到对核技术的监督使用中来。

　　同样地，信息在社会中的流动并不均衡，企业在此拥有绝对优势。现代企业集中了社会中最为优秀的专业人才和专家队伍，也精于技术风险的管理(一种不能评估风险或者风险有多大的技术就根本不应该投入生产中使用，例如转基因技术在食品领域的应用)。在面对人类容易犯错误的弱点时，企业的经营者有责任破除对专门知识的垄断，放弃对技术风险信息的封锁，在技术风险发生之前，让利益相关者以至广大的公众了解风险因素的存在及其范围。通过这种相关者的团体参与而不是专家决断的开放程序，来监督企业解决自身无法克服的弱点，从而形成一种在监督中实现自我纠错的决策机制。这样做的结果是可以估计的，企业可以大大地降低使自身陷入难以自拔的境地中的概率；同时，通过与消费者以及利益相关者的广泛互动，一旦出现技术风险，企业可以相对容易地与相关者协调行动，在不引起更大的误会中实现各方利益受损的最小化。无疑这是一种双赢的模式。

　　风险社会的表征——“墨菲定律”忠告决策者们：在现代社会不可避免地进入到了风险社会中后，企业通过透明的和道德的行为在其决策及活动中对社会和环境负出责任，是最为周到全面的保险措施，这也是降低偶发的人为灾难损失的最为有效的方法。

　　作者：范长煜